北渚亭書

破碎灯泡之心

【永远的7日之都·赛哈姆】Ruined Comfit


终于在万圣节写完了。和糖果有一点点关系,但是是刀。


虽然游戏A了,但我真的很喜欢永七这个故事。


赛姐是我抽到的第一张A卡,我爱她。


冒昧 @水京 京京老师,感谢她的等待。







若是天堂与地狱皆不存在,又有谁能够评判这般丑陋而苦难的现实?


  Part Past



  赛哈姆站在坑洼的土地上向远处望去。就在二十分钟前驻扎在对面的反/政/府/军刚刚签署了停火协议,未来的四十八小时内他们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如果两方无人像以往一样撕毁协议的话。



  其实她所谓的望向远处,不过是站在原地发呆而已——空气污浊又呛人,没有风,方才激烈交火炸出的滚滚浓烟还没散干净,气浪里充斥着泛黑的沙尘,在残砖破瓦的上空缓缓徘徊像龙卷风的残骸。远处的破败村落在沙土飞扬中看不真切,更远处的起伏丘陵几乎要和灰暗的天空融为一体。



  身后的简易帐篷里不断有担架抬着伤员进进出出,只不过出来的都会多覆盖一块白布,停放在敞篷后方的空地上。这是正规军里高级军士才有的待遇,毕竟战争中物资紧缺,白布和担架当真属于奢侈品。像她一样受雇于军队的佣兵只有尸体比较完整的才会被抬到临时墓地,那些不幸处于爆炸中心只留下残肢的士兵,甚至没有人为他们仅存的遗体覆上一点黄沙。



  赛哈姆数不清这是她在战场上度过的第几年,似乎从记事起手里握着的就是枪炮而非玩具,被迫接受着那个男人惨无人道的残酷训练,渐渐地连心也麻木僵硬了,对惨烈战况早已能视若无睹,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杀向前。





  “这是战争机器,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应该有的反应。”印象里的女人穿着被血污染的白大褂仍流露出不可思议的圣洁,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微微眯起来带了显而易见的不满。赛哈姆注意到她的瞳孔是深绿色的,仔细看的话在日光下会玻璃珠样流转着一点斑斓。“别人对着死去的同伴还有一两滴眼泪,你直接把倒地伤员踩骨折了,都不会愧疚一下吗?”



  沉默寡言久了,她连怎么正确表达想法也忘记了,迟疑许久到了好脾气的医师小姐都要露出怒容的地步,“我不知道……他受伤了。我以为他……死了。” 想了想又艰难地补充一句,“那个时候不射击就来不及了。”



  医生沉默了一下,想起确实是赛哈姆的关键一枪成功击毙了对面小头目才就此扭转战局,而残忍冷漠的理由虽然不合情理确实也合乎逻辑。她抱歉地笑笑,绿玻璃珠的眼睛里有真情实感的愧疚,“对不起啊,是我言语过激了。初次见面,我是后勤医师。”那之后还说了些什么,赛哈姆已经记不清了,这后来成为她最大的遗憾之一。





  那不是一次愉快的初次见面,但并不妨碍两个人在后面的相处里艰难而缓慢地熟络起来。赛哈姆知道这完全是自己的问题,她自知乖戾而孤僻,和部队里任何一个人都相处不来。女性稀少的部队里往往有士兵盯住硕果仅存的护士医师试图丰富一下自己的军旅生活,但是几乎没人把赛哈姆当作女性,无论是战时凶暴的战斗力还是日常生活的相处都令人敬而远之。



  医师小姐就完全不一样,她温柔体贴,为伤员包扎的动作是所有医师里面最轻柔耐心的,最重要的是足够漂亮,连对一切人类都没有什么兴趣的赛哈姆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此部队刚刚组建完毕向战场开拔的时候她简直每天都在收到性骚扰,绅士一点的会偷偷塞一块秀了名字的军用手帕,行为恶臭的,比如开战第四天的晚上遇到的那一位,给后来成为好友的两名女性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彼时天色已经黯淡到视物困难,不远处的村落在万籁俱寂中漆黑一片,在这贫穷的战乱地带国家没有能力为普通百姓供电。只有医疗帐篷里的煤油灯还幽幽亮着,是无尽黑暗里一点隐约不可捉摸的萤火,最后走的永远是医师小姐,轻声宽慰死赖着不走的伤患。赛哈姆在帐篷外面漫无目的地闲逛,肩膀上残留着方才被她手指轻抚的温柔触感。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温和地对待她,即使这温柔是博爱式的,那微笑也是对着所有人,可也依然是一泓春水在料峭季节改道流向万年不化的坚冰,沁进每一条细微的、她甚至不知道存在的裂缝。



  或许她从未谋面的母亲也曾这样爱抚还是一个婴孩的她吗,那时她可曾想过自己唯一的女儿会被自己选择的终生伴侣折磨得没有人样?赛哈姆从不后悔做下弑父的残忍行为,十恶不赦也罢,因为那个男人的的确确该死,但却无可避免的在每一次感受到些许温暖的时刻唤起对母亲怀有痛得真切的愧疚。只是她人生中的温暖时刻太过稀少,也就充满讽刺意味地免除了她被糟糕情绪凌迟的酷刑。



  然后她听见帐篷里有女人克制的尖叫,痛苦的、因着自身无可选择的克制而更加绝望的尖叫,好像悬崖边不断倒退窥见脚下万丈深渊,有碎石簌簌落下久也不闻回响。声音来自唯一的光源,她不假思索地冲过去,右手探向大腿绑着的锋锐短刀,掀开门帘的动作可称狂暴。赛哈姆太熟悉了,每晚都有小护士惨遭毒手发出惨叫像夜枭于破晓时的最后一点凄厉长嚎。但是救不过来啊,那些平时对她冷眼相对的、开战时熟练地躲向她身后的、偷窃她军士补助甚至私人财物的女性,义无反顾挺身而出会换来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不如置身事外做沉默的大多数。但现在是医师小姐遇险,赛哈姆不想思考任何后果,天使怎么能被肮脏的凡人亵渎。



  突然被不速之客打扰,背对着门口的男人惊愕地转身,露出身后被挡住的狼狈的医师小姐,眼睛里有死里逃生的万分惊喜。是那个紧跟着她进去的伤员。赛哈姆大致瞟了一眼,只是白大褂被扯开,没来得及有进一步的动作。而男人军装上的肩章明明白白显示是个高阶领导层,明目张胆以权谋私做着该被天打雷劈的事。她霍地拔出短刀,凌厉指向色变的男人:“滚。”按军衔男人当然可以轻松压她一头,可既然是体制外的佣兵,又是著名的不怕死的狠角色,且不说输赢难料,一场死斗后必然没有什么兴致继续。男人恨恨地往地上唾了一口,“你给我等着!”随即往外走,不料惯常的威胁竟得到身后一句幽幽的低沉回应,语句里的狠辣仿佛漫不经心,“难道我怕你吗?”



  帐篷里一片沉默,只有煤油灯里火苗摇曳,在医师小姐欲说还休的绿眼睛里跳动。赛哈姆把军装外套脱给医师小姐,她默默接过穿上,良久轻轻地道谢:“今天谢谢你。”



  赛哈姆不自然地扭过头,眼睛瞥向包扎好的右肩,那种触感不可思议地仍然存在着,又或许也只是她的幻觉,“没事。”



  低头的动作被误解为伤口裂开疼痛所致,医生的本能使得尚在惊吓中的女士恢复冷静,三步两步上前检查:“有点裂开了,我再给你重新上药吧。”厚厚的绷带下渗出一丝隐约的红,想来是刚才扬臂太急切的缘故。“抱歉啊,每次都只能等正规军的伤员都处理完成之后才能照顾你。”赛哈姆本想拒绝,又在那双眼睛前败下阵来,乖乖地坐下来任她处理伤口,疼痛在某种奇异的情绪作用下竟然消失不见,只剩陌生的鼓噪的心跳在提醒她这不是什么温柔梦境,她从也不曾做过如此温柔的梦。



  “谢谢。”她低声道谢,或许声音太低了,医师小姐不曾听到,没有回应。




  那之后整个军营都或多或少听闻了这桩未遂丑闻,具体表现为没人再敢对医师小姐动手动脚,因为几乎没人有自信单兵作战打得过赛哈姆。她们也慢慢熟起来,在开饭前难得的休息时间里凑在一起闲聊。大多数时候是随便找一个避风的角落,离简易厨房近一点能闻到不算诱人的食物香气,猜测今天的伙食也成了日常节目。



  “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呢?现在过得都是什么糟糕日子啊。”偶尔也会喃喃自语一些在当时看来不太可能的事情,彼此都是带着了然的苦涩一笑。现实残酷并不妨碍做梦,她们也曾一同讨论远到模糊不清的未来,“我想去大医院当医生啦,”医师小姐蹲在小土包上往蚂蚁拖出的迤逦长线上随意撒一点面包屑,不一会儿黑色的曲线中间出现一个小小的鼓包,“赛哈姆呢?会去做什么?”



  赛哈姆也蹲在一边看,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顿了顿又说,“我没上过学,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



  “肯定会比现在幸福的!”面对悲伤得令人沉默的,但却是无意识的自我剖白而非有意卖惨,医师小姐选择冲着朋友灿烂地笑,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幸福……吗。赛哈姆低头笑了笑,点点头。



  “好啊。”





  “在想什么?”十月的晚风吹散了些硝烟,忙了半天的医师小姐走到赛哈姆旁边并肩向远处看去,暮色苍茫中黄沙一点点沉降下来形成新的昏黄荒漠,四下里恢复了几日来难得的平静。思绪太纷乱缥缈,赛哈姆颇认真地试图溯回方才的走神内容,不出所料无果,摇摇头没有回答。医师小姐也没想得到什么严肃回答,也就不再讲话,一同在这晚风中静默着,看夕阳落下得差不多,将昏黄染出血色来,该是一场被遮盖的霞光漫天。



  “夕阳很漂亮啊。”

  “嗯。”

  “回去吧。”

  “嗯。”



  “诶等等,”医师小姐跺一跺站麻了的脚,从白大褂里翻出一颗皱巴巴的糖果来,“刚刚那个士兵给了我一颗糖,是他私藏好久的。今天你受伤了,给你吃。”



  糖纸是花花绿绿的玻璃纸,被汗浸得黏糊糊的,是街头寻常的廉价甜食。但赛哈姆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糖,此刻盯着小小圆球的眼神古怪而渴望,却还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许不收!”看透了她的医师小姐不由分说要撕开糖纸喂给她,赛哈姆只好赶紧抢过来塞进上衣口袋。



  “我现在不疼,等下次受伤了疼的时候吃。”

  “好吧,你一定要吃哦!”



  在夕阳的残照里她笑意盈盈,流光溢彩的眼睛里有希望、有生机,万花筒一样有着与战争毫无关联的一切美好的缩影。这次是只对她一个人绽开的笑容。





  但赛哈姆再也没能看见医师小姐露出这样的笑容。

  



  Part Now



  “研究所出现黑门征兆,请随指挥使一同清除!”邮箱里弹出一封新的邮件,是中央庭发过来的作战提醒,战术终端立刻应景地嗡嗡震动起来,意味着难得的假期到此结束。赛哈姆伸了个懒腰,死神之翼从身后弹出,悬空的枪械随着她身体的移动而轻轻摆动。她按顺序抓了最上面的霰弹枪开始分解,逐部件擦拭,上油,深褐色的枪油无比粘稠,固执地趴在枪体上,非得大幅度倾斜才肯流动。



  这是个漫长的日常,歌尔已经学乖了不会在这时候打扰她,但今天的猫粮放得有点少,白色的绒球迫于饥饿在她的脚边蹭来蹭去,见赛哈姆不为所动只好悻悻地跑开。不一会儿翻箱倒柜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等赛哈姆擦完霰弹枪的弹夹再赶过去已经晚了。



  她忙得颠三倒四没时间给歌尔剪指甲也没工夫带它去剪,布艺沙发的边缘已经有了几道明显的划痕。沙发底下的置物箱被它一脚神力踹了出来又打翻在地,是搬家时随意打包的箱子,里面丢了些她自己也不记得的东西。赶紧把罪魁祸首抱出现场又添好猫粮,威胁性地拽了它的尾巴一下,很凶:“再乱翻东西我揍你哦。”歌尔哼哼唧唧埋头吃,也不敢挠她,生理性地炸一下毛然而只能委委屈屈地喵一声再接着吃。



  赛哈姆叹一口气回到肇事现场,擦了一半的武器还在身后摆动,索性全部卸下来放在地上。箱子里东西太多了,旧抹布、内衣、高校学园话剧宣传册、东方古街导游图,甚至还有幽桐的个人演奏会邀请函。




  她记得当时每个神器使都收到了邀请,是个规模庞大的演奏会,地点定在海湾侧城,离她的住所并不远。即使平时疏于来往,幽桐也依然礼节周全地寄给她邀请函,上面客气地写着“希望您届时得空前来”。



  那天她没什么事,没有黑门和怪兽的突然出现,也没有中央庭令人心烦的汇报要上交,所有的神器使、指挥使甚至普通居民都会赶到那里去赴一场盛会,让快乐暂时淹没过现实的逼迫。



  可是她有点累了,医师小姐后是珊妮娜,屈指可数的两个朋友接连撒手而去,一个什么也没留下一个留了歌尔给她,这使她没有勇气再去靠近任何人。有时候午夜梦回是那次惨烈到极致的爆炸,火光冲天烈焰逼人,到处是燃烧着的、跳动的明黄赤红灿金色,分不清方向。肉类烤焦的气味令人作呕,乌黑浓烟阻挡视线让她不能很快地找到那个女人。炸弹还在流星一样落下,掀起轰然巨响,灼热气浪岩浆一样流动包裹住她,灵魂也要一并熔化了。



  在半毁的帐篷里她找到了医师,愚蠢的人,竟然一边疯狂咳嗽一边还在试图抢救珍贵的医疗器械。“快走!”赛哈姆奋力把她推出门口,也就在此时承重钢架支持不住猛然坠落,生生砸断了她的左腿,即使环境如此嘈杂她也听得到骨头断裂的闷响。医师要过来拉她,被她一声大吼吼得停住脚步:“不想我死就快走!!”



  医师应当是最后看了她一眼,但赛哈姆眼前发黑,昏迷前残留的视觉成像不过是黑底上跃动的红,像是黑夜里那盏煤油灯。没能看到她跑出去的背影,这是她最大的遗憾之二。




  再次醒来是在部队的后方医院,她失去了右眼,身体发生了医学无法解释的异变,拥有了更加强大的战斗力。出院后她甚至四处打听,这在以往对她而言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和无数的人打交道,只是想想都令她颤抖。但是无论被询问者有多么不耐,给出的答案总是惊人的一致:那位医师在后续轰炸中身亡了,连尸体也没瞧见。



  拥有了强大的战斗力又如何呢?已经不会再有想要保护的人。




  赛哈姆把箱子里剩下的东西都倒出来,准备把有点价值的留下然后整个箱子一起丢掉。废铜烂铁间她看见了她那件最后的作为佣兵的战衣,焦黑的布料已经丧失了弹性,勉强看得出胸口的纹章标识。怎么会还留着这个?她将破布拎着一个角甩到一边,不料口袋里飞出来一块小小的黑色的东西,落在地板上轻轻的“咚”一声。





  那是已经烧成焦炭的糖果,玻璃纸的边缘还有一点没烧掉,是流光溢彩的灿烂的绿色,像谁的眼睛。






END.




本来写了part future,但是删了。因为她的命运看不到未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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